路凹凸给柯梦岚的玻璃杯里添了些水，深情地望着柯梦岚。
“近段时间由于工作太忙，也不知道孩子他外公、外婆怎么样了？”路凹凸将话题旋即从孩子们身上切换到了岳父岳母身上。
柯梦岚轻轻地叹了口气，只是顺嘴说了一句，“还是那样呗！”
柯梦岚的父亲老柯头住在离城30多公里开外的柯家寨，一个几乎找不出第二条路可走的纯山村，由于贫穷、落后，这个昔日三百多户的小村庄当下不足一百户，年轻人都去了外地打工，并且很多人在城里买了房子，小村剩下的只是一些留守的老人。
每每回到乡下老家，柯梦岚内心都是五味杂陈，柯家寨这个小山村虽然小，然而这里却留下了她童年的足迹、笑声、梦幻。
正是从这个小山村，她一步步走进了城里，读了大学，从此摇身一变成了城里人。
路凹凸在提及岳父时，看得出柯梦岚想念自己的父亲了。
为了供自己读书，那些年，即使岁月多么地艰苦，在她的印象中，父亲总是起早贪黑、披星戴月地上山凿石头、下地除草，为得就是让她好好地上学，长大后一定要有出息，从这个贫穷的小山村走出去，走得越远越好。
柯梦岚记得清清楚楚，整个小学阶段，是父亲常年累月、风雨无阻地接送她上学下学。
就在她到了刚想上学的那年，村里原先的学校撤销了，附近七八个村的孩子们全部都要到镇上去读书。
家里到镇上的直线距离是5公里，每天都是跛脚的父亲用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驮着她去上学，这一辈子，她对父亲的印记都将刻骨铭心。
柯梦岚至今还记得自己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，那是一个冬天，特别的冷，刺骨的寒风把她的嘴唇都冻裂了，路面上积雪被车轱辘压得实实的、硬硬的、滑滑的，稍不留心，便会摔得人仰马翻。
由于路滑、天冷，那天早晨，尽管父亲起了个大早，给她准备好了早饭，看着她一口口吃完，这才放心地载着她去上学。
出村的路窄窄的，路两旁无遮无拦，壕沟深深的，看上去有些恐怖，这对于一个天生胆小的女孩，最好的保护莫过于父亲。她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，小手紧紧地攥紧父亲的衣襟，生怕自己不小心滚落下来掉进壕沟中。
父亲知道她胆子小，每每出村经过这段路时，总是小心翼翼地推着她，直到走过这段危险的路段好远，他这才骑上那辆看上去都摇摇晃晃的车子。
父亲的自行车驮着她快要赶到学校的时候，由于用力过猛，不小心蹬断了链条。
父亲顾不上许多，将链条盘进车筐里，油渍麻花的手随便地往地上一擦，又在自己的身上蹭了蹭，推着她几乎狂奔起来。
那时的她，真的非常担心父亲会再次摔倒在湿滑的地上，尽管她感觉自己就要迟到了，心里有些对父亲的怨气，正想冲着父亲发作的时候，她却强忍着把几乎一肚子的怨气全咽了下去。
当她看到大冬天里父亲跛着脚在雪地里狂奔的样子，并且汗涔涔的，她心疼地哭了，平生第一次她感知到了什么是父爱如山。
父亲把她送进了课堂，老师并没有责备她迟到，反而十分关心地抚摸了下她的头，示意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。
透过窗户，她目送了一下父亲，直到父亲的身影朦胧在远方。
路凹凸如果刚才不主动提起她的父亲，也许柯梦岚还不至于那么地难过。
一个礼拜前的周末，柯梦岚回了趟老家，给父母买了一大堆吃的用的。
临近村口的时候，她就隐约觉得前面不远处晃动着两个背影，走近一看，果真是父亲和母亲。
已是耄耋之年的老父亲依然跛着脚，行走起来很有些不便。他搀着老母亲慢慢地走着，母亲拄着一根榆木棍子，那只榆木做得拐棍，是父亲用菜刀一点一点削出来的，光滑、圆润，手感很好。
女儿柯梦岚来到他们身边的时候，他们仍然没有发觉。
从城里到柯家寨的车每天上下午各一趟。路凹凸原本计划随柯梦岚一起来的，因为公司临时有事，没有成行。路凹凸感觉有些歉疚，叮嘱柯梦岚见了两位老人，一定要代他问个好。
母亲眼神不太好，耳朵却尖的很。听声音，她知道是女儿岚岚回来了，这令她十分高兴，一只手伸出去抚摸了柯梦岚的手，催促着老伴赶紧领她往家走，当娘的担心那么老远的路，可别把闺女给累坏了。
柯梦岚百感交集，她一手提着东西，一手搀着母亲，一股热流糊住了她的眼睛。
两年前，母亲患上了白内障，虽经多方治疗，但因为病情严重，最终没有治好，落下了残疾，从此，光明的世界在她眼里基本上失去了颜色。
为此，母亲急得大哭过不止一次，寻死的心都曾经萌生过。辛苦劳累了一辈子，最终什么都看不见了，今后的生活该如何料理？老人犯了大难。
老伴失明后，老柯头这才离开了辛苦大半辈子的石山，一边照料着老伴，一边靠着附近的两亩薄地，辛勤地耕作，维持着生活。要不是女儿柯梦岚的接济，老柯头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才好。
把自己的父母接到城里来与自己同住，是柯梦岚很早就有过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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