姥爷正在里面做检查，年纪大了，光是仪器检查的时间，都要比别人更久一点。
等待的时间格外地漫长，男人们凑在一边，焦急地踱步子，妗子牵着安妈妈的手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声说话。
要说这一行人里，情绪最激动的肯定是安妈妈，谢家大舅毕竟是个男人，又是大家的主心骨，情绪没有表露得那么明显。
不明所以的安祥把表哥拉到一边，他总得知道点具体情况不是。
“哥！这到底是是哪门子情况啊，姥爷哪里不好了？怎么都没听谁说起过？现在到底咋样了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啊，我爸妈也没说过，提都没提！刚送来医院的路上才知道可能是胃有毛病，看样子还不是小问题。”
“这要不是赶上正好犯了病，是不是还得瞒着我们呢啊？我都多大的人了，闺女都满地跑了，我亲爷爷生病，都跟我说的？！”
表哥有点儿埋怨，老爷子身体不好这么大的事情，至于瞒着小辈们么，还能一直瞒下去不成。
眼见得情绪激动上来，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了。
倒是表嫂比较通情达理，把闺女搂在怀里哄着，再顺势地开导兄弟俩，轻声细语地说起话来：
“大概是没有详细检查出结果，怕影响你们工作，就还没来及跟大家说，我琢磨着里面也有老爷子自己的意思。”
“就别乱怪爸妈和姑妈他们了，有那个闲工夫，不如希望爷爷这次顺顺利利的就好。”
看来这边是问不出什么结果了，安祥又磨蹭着，挪到大舅那边，光明正大地“偷”听他和自家老爹的说话。
见到安祥过来，俩老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，没赶人，继续说话，声音还特意提高了一点儿，算是默许了他旁听。
于是安祥终于搞清楚了老爷子的病情。
谢老爷子的胃不舒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，之前也来医院检查过，开了些药拿回家吃，陆陆续续吃了两个多月的样子。
临到过年的前几天，突然胃痛加剧，老爷子想着大过年的不给家里人添堵，硬是要要撑到过完年再来检查。
也就是过小年那天，老爷子没什么食欲的原因。
谢家两兄妹都劝他该去医院得赶紧去，可是老爷子执拗地就是不肯，脾气一上来简直固执地可怕，于是大家只能作罢。
结果初四的晚上老爷子心情好，喝了一碗鱼汤，可不知道怎么着，胃痛就有点儿捱不住了。
好在表哥一家都还在家里过年，没有回去，立刻就开着车拖着老爷子来挂了个急诊。
“我爸大概是怕过年前进了医院检查，万一要求住院的话，一家人就都得陪着他在医院过这个年了。”大舅叹了一口气。
“在医院过年有什么麻烦的啊，难道不是身体更重要么，老爷子都这把年纪了，除了不为自己着想，其它的是想得面面俱到啊，真拿他没办法。”
“可不是么，反正现在年也过得差不多了，今天不管怎样，都得把他按在医院里，该治治，该检查检查。”
“我们四个人都有的是时间，轮流来陪护就行了，也不用麻烦小孩子们，让他们上他们的班去。”老安当即下了决定。
“干嘛呀干嘛呀，姥爷生病不跟我说，现在连陪床的权利都要剥夺我的，怎么着就你们是儿女是晚辈，我是路边垃圾堆捡回来的吗？”安祥心里有点儿不爽。
“哼！”他还没来得及抗议，背后已经有人替他用鼻子出气了。
回头一看，表哥悄没声息地，不知道啥时候抱着胳膊靠在墙边，大概也是光明正大地在“偷”听。
“你哼什么哼，过完年，该回去上班就好好上班，大晚上的你开车送我们来就行了，把小林（表嫂的名字）和妞妞都带来医院干啥，没看见孩子都困成啥样了？显摆你车大，能装的人多吗？”
大舅心里烦躁得不行，想着教训一顿儿子出出气也好。
“那也是我爷爷！我陪着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？妞妞也是自己要来陪太爷爷的，我还能不带她来？”
表哥脾气比较爆，硬着脖子，瞪大了眼睛跟自家老爹犟嘴。
“没说不是你爷爷，可是你在这里添乱不说，到时候老爷子还得担心你，本来不跟你说，就是怕你提前请假回来耽误工作，还有祥子，你也一样！”
本来大舅是冲着表哥说话，话说到一半转向了安祥。
“啥，我又咋了？”安祥楞了楞，不过很快就明白了大舅话里的意思，讪讪地笑了笑，拉着表哥退了几步。
“反正明天还不上班，过两天再说。”他眼下确实帮不上什么忙，不添乱子就是做贡献了。
不过现在让他回家的话，那也是不可能的。
一道道检查结果陆陆续续出来，一行人等到凌晨三点多，医生再次把大舅和安妈妈叫进了诊室。
两个人进去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太好看，出来的时候更是明显地连步子都走不稳当了。
妗子和老安赶紧上去一边搀扶一个，安祥和表哥慢了半拍也冲了上去，把俩人扶着找了个地方坐下来。
表嫂坐在走廊的椅子上，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妞妞，不太好起身，但同样是满脸的急切。
“医生说，咱爸可能得的是胃。。。癌。”大舅艰难地说着，面无血色，嘴巴哆哆嗦嗦地，最后那个字吐出来的时候，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。
安妈妈没有开口说话，撑在膝盖的双手微微发抖，手背上已经有了落下的泪痕。
一滴，又一滴，直到汇成了一滩，顺着手背边缘滴到地上。
安祥支楞着耳朵，到底是听清楚了“胃癌”两个字，直直地楞在原地，半晌都没有动弹过。
老爷子年纪大了，一家人早就有了生老病死的心理准备，就连前两年提前选购墓地的时候都很心平气和。
可是真的到了“病”的这一天的时候，才发现什么“心理准备”都是狗屁，全特么是自欺欺人的话，不能接受就是不能接受。
大舅和老妈还没缓过来劲儿，给姥爷办理住院的事情就交给了安祥和表哥，两个人步履沉重地跑上跑下办完了手续。
等到被推进病房的时候，老爷子已经因为胃痛有所缓解，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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